“我要用我的眼睛审视世界,将这个时代逐格播放”
写在“视觉暂留:陈雄伟作品展”前面
“视觉暂留”是人眼的一种生理现象。人眼在看东西的时候接受到光信号,由于视神经的反应速度的局限,光信号停止后仍然可以在视网膜上停留1/24秒的残留视像。“视觉暂留”是动画、电影等视觉媒体形成和传播的根据,古代中国人根据这种原理制造了“骑马灯”,现代人则利用其制作电影、动画。陈雄伟从字面上理解“视觉暂留”,认为自己的作品,便是对暂留在自己的视网膜上图像的记录。
陈雄伟的视觉系统是由他的肉眼、数码相机、计算机软件和视频硬件,以及他的大脑和刚好40年的生活经验构成的。他从2001年开始随身携带数码相机,随时将镜头对准他身边的街道、商店、餐厅、酒吧、夜总会、以及那里的朋友和陌生人,商品和物品。大多数时候他拍下的是照片,有时候是视频短片,相机已经换了好几个,每款都是各个年份最具代表性的小型卡片式相机(或可称为“平民街机”)。所以,他所得到的那些图像,无论是成像质量还是像素水准,从来都不属于专业级别。
从一开始,陈雄伟就在计算机上处理这些图像。他对静止的图片和运动的影像一视同仁,平面设计师的背景使他在素材面前表现出一种“美化”的本能,他喜欢的是洋气的颜色、具有冲击力的形状;因为经常与音乐人合作进行现场视频演出,在影像中,他还表现出对节奏和旋律的特殊感觉。
与此同时,长年的中国城市生活体验和对中国当下现实的观察,又令他无法不发现并展示那些寻常的、快乐的、进步的事物背后的古怪、荒谬、残酷。他看见街景的丑陋,时尚生活的庸俗,在时代的表情里同时发现天真的快乐和肤浅的沾沾自喜。
陈雄伟喜欢在图像中加入自己的视觉符号,从最早的取自中国元素的蝌蚪、荷花,酷似他本人形象的头像剪影,到最近的更为抽象的加、减、勾、叉等符号。对他来说,那些符号即使美化图像以及在动画中营造节奏感的视觉元素,也是他对图像内容的态度和观点,是一种视觉语言的评注。
在最近一个系列的尝试中,陈雄伟开始用一组同心圆线条的不同组合,扭曲、肢解和幻化他的图像。他故意模糊事物的轮廓、篡改真实的颜色,利用“视觉暂留”的原理,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制造视觉晕动,等待人们在眼花缭乱中,看见视觉背后的现实真相。
就这样,在美化和批判的双重本能的共同作用下,陈雄伟做出了那些漂亮而又时髦的“画”。他喜欢用“画”来称呼那些作品,然而它们真的是“画”吗?那些储存在计算机硬盘里的图像,可以被做成版画,也可以输出成相片,或是经过计算机软件和视频硬件的处理,变成动的影像,通过显示屏或投影仪来展示。有时候,通常是在与现场音乐发生合作的时候,当陈雄伟即兴创作了一段影像,又会通过截屏的方式,获得静止的图像。正是因为这种跨越媒体的工作方式,陈雄伟的视觉作品在显示器、印刷纸、相纸、甚至贴纸上,具备同等的表现力。
这些图像,当它们变成“画”,很适合挂在客厅、办公室或其他空间的墙上,在现场表演中,它们是与音乐发生即兴对话的影像。它们为人们提供视觉上的纯粹美感,与此同时,当人们凝神细看,就会看到一些谈上不上“美”的东西,一些可笑、可叹、可思量的,通常被我们用“当代”来形容的“现实”。
陈雄伟曾说:“正在发生的一切变化得太快了,如果不去记录下来,嗖的一声就过去了。”所以,在另一个场合,他又说过“我要用我的眼睛审视世界,将这个时代逐格播放。”
换句话说,他是在用图像和时间作斗争。
(文/林昱;2008年10月9日,北京)